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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章 坍缩的恒星

昨晚回来比较晚,加上发生的事儿也多,跟云嫣简单聊了几句,回房间倒头便睡了。醒来已是日上三竿。钱已用尽,外文书店是不用再去了,云嫣就说那下午一起去城里转转。

午后,迎着蓝天白云,我驾驶云嫣姑妈买菜用的橘色木兰50a踏板车,带着云嫣行驶在广州川流不息的大街上。

和徐双一起在路上的空闲他教过我驾驶摩托车,我很有驾驶天赋,几乎没怎么学,直接带着他骑了几十公里。我认为这可能与我三岁起,每周日老妈必带我到儿童公园骑五分钱一小时的小自行车有关。虽然没考过执照,但驾驭这没排挡、无级变速的小木兰还是有杀鸡牛刀之感。

广州湛蓝的天空下,我感受着南国和煦的风,以及洒脱的自由,轻松自如。云嫣穿着淡雅的浅色碎花连衣裙,裙摆连同乌黑的长发一起飘逸。她的两手搭在我肩上,不时大声跟我介绍街边的建筑或景点。

我眼前浮现出奥黛丽·赫本和格利高里·派克驾着小摩托游罗马的情景。但接着脑袋就不好使了。我说过对过去已不再遗憾,但那是在听许冠杰《浪子心声》的时候,现在我脑中闪现出雪莉的影子:元旦晚上用我的“飞鸽”带着她去舞会;在六和饭店边喝酒边听歌;深夜道口旁轰轰烈烈的初吻;凌晨两点城站广场拉起我手奔向火车站;在我家看录像后被中断的缠绵;“怡口乐”餐厅迷茫的眼神;当然还有电台里《逝去的爱》的歌声……怎么琳达的脸也出现了,关联记忆?!这都怎么回事……小青——她从白素贞身边又回来了,骑着我从飞仔同学处借的淡黄色十速公路型赛车跟在我的“木兰”后面,但看我的眼神里却是带着嘲讽和蔑视……

我们逛了北京路,这里有几家音像店,但还是以港台流行为主。在一个音响器材店,我看到最新的松下随身听,还是超薄型的,但我已没有余钱。

“你喜欢吗?当我送你的礼物吧。”云嫣知道我的爱娃随身听送了徐双,但并不知道我已囊中羞涩。

“那多不好意思啊。”我还在推辞,她甩下一句:

“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了。”离开我去收银台付钱。

我随身的背包里刚好有几盒波波处买来的卡口带,上午我已经用胶带纸把磁带锯断处接好。我拿过一盘,咦:罗克塞特乐队《joyride》(驾车兜风.1991)专辑,这也太应景了吧!我把带子交给云嫣,让她在我驾车时听。

油门一转,我们随后去了西关lc区。云嫣坐在木兰后座上,戴着耳机,手舞足蹈。我怕出事故,让她小心点,但好像根本没听见。

这一带有历史悠久的南洋风格的骑楼,基本保持着百年来的纯正风格。令我想起山姆那本洛杉矶的画册,比历史,我们还是有点货的,只是大多被自己毁了。

我停好车,与云嫣在街上逛。一个店铺里的首饰非常漂亮,我就用最后的八十几元为她买了一根镀白金手链——没错,我准备在火车上饿三十多个小时了。

两人逛到一家门口花盆里栽着热带植物,有着漂亮苹果绿百叶窗的“西城冰室”。这是家冷饮甜品店,怀旧的夏威夷吉他的乐曲,老式的电扇懒洋洋地转着,铁艺的桌椅、黑白相间的地砖显示出独特的风格。云嫣大爱这家店的格调,点了两份甜品,坐下就不愿走了。

后来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知道店里播的这首吉他曲叫《alohaoe》(珍重再见),以后每次听到这首曲子,我就会想到与云嫣离别前在西关的那个下午:那慵懒的感觉几乎为这家店和云嫣这样的人量身打造。我用小勺子舀了一勺传统甜点“双皮奶”送入嘴里,奶味浓郁,唇齿留香。

我也不想走了,只想在这乐声当中沉沦,融化成百叶窗缝隙光束里一粒漂浮的尘灰……广州最后一晚,躺在床上不能合眼。明天一早的火车,意味着无法与云嫣告别。刚才两人又聊到很晚,算是提前告别了。我要回杭州,她很快会去珠海,我们的未来遥遥无期。

我翻来覆去,躁动难安,也不知几点,倏地在黑暗中坐了起来。今天和云嫣一起的时候就感觉到她仿似换了一个人,对我多了柔情和依顺,没了任性的小脾气和无理取闹。刚才在她房间听爵士乐,故作轻松地聊着琐事。她说喜欢爵士乐的轻松、自由、随性、不落窠臼,比较像她的个性。

再次相见不知何时,那种依依不舍燃起了我内心深处的火焰,现在它越燃越旺,已成一支火把,无所畏惧地照亮了现实的黑暗……

我提着鞋子,蹑手蹑脚赤足走在幽暗的楼梯,小心穿过三楼她姑妈家的门前,重回四楼。云嫣的房门没有锁死,我推门而入。小台灯橘黄的灯光下,室内的场景有些昏暗。录音机还开着,约翰·科尔特兰(johncoltrane)的萨克斯曲《oneandonlylove》(我唯一的爱)像迷幻药般抓挠着我蠢蠢欲动的心。因为挂着蚊帐,看不清云嫣床内的情况。我壮着胆上前,蓦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。

这时身后有动静,我转身,看到云嫣裸着双臂裹着浴巾正从浴室出来,两人的目光在三米远的距离汇聚。缠绵的萨克斯声中,她缓缓走到我面前。我俩许多记忆的碎片在我面前飞闪而过,最后画面定格在她的双眼。

黑色的瞳孔里带着孤山之夜那种脱离于俗套的性感和透明的纯真,就像她人一样矛盾;那里有银河的璀璨和《罂粟花》的迷幻,有透明的吻和含笑花的芬芳……

她的瞳孔散发出令人惊讶的无限能量,犹如一颗坍缩的恒星,一个巨大的、超乎人类想象极限的引力场——

在黑洞面前,何物质都无丝毫逃逸的可能……

雨水打在车窗外,在玻璃上聚集、滑落、飞散,灰色的景象开始往后移动,愈来愈快。我带着肩膀上云嫣留下的深深的牙印,随着列车离开了广州,离开了她。

来穗三天,我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,但精神世界已枝繁叶茂,茁壮蓬勃。那是一种向内生长的力量,人就是靠这种力量才一步步成长的吧。望着窗外的景色,竟也能体验出一丝所谓岁月的沧桑感。

五个小时前在云嫣的纱帐内,我们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手忙脚乱又勇往直前地奉献了各自的初夜。

对于浪漫神圣的初夜,我曾有许多憧憬和联想,但绝没想到会是在离家一千三百公里外别人家的单元楼里,也没有作品中描述的浪漫与美好。

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了幸福的滋味,但更多的像是在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——我要感谢囡宝那些翻录了千百遍的外国成人录像带给了我性的启蒙。

她说我是个非常幸运的人:想得到她的人可以从她家排队到大马路;她不需要我任何承诺,虽然这一天来得很不是时候(马上要分开),也无法预测我们以后到底会怎样,但她是心甘情愿也绝不会后悔。

这让我心情十分复杂。我感觉现在的我们就是站在我和雪莉当初那条路的延伸线上:有了灵与肉的结合,但还是无法摆脱现实的阴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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