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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

姚飞月一袭青色的衣衫,站在痛哭哀嚎的人群里,显得是那样的脱尘出俗,仿佛是喧闹红尘里的一抹寂静。面色平和,唯有一双眼睛不屑的望着郭奇峰。

郭奇峰恨得牙痒痒,没有了颐指气使的嚣张。一抬手,纸糊的扇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听话的冲着姚飞月的脖子杀了过来。姚飞月侧过身子,扇子居然转了个圈,又回到郭奇峰的手中。

姚飞月不敢大意,她很清楚的感受到郭奇峰强大的内力,让她有一种被束缚了的感觉,心顿时提高了警惕。举起长剑,轻轻一跳,又在方桌上借力,便跳上二楼,剑尖直逼郭奇峰的要害之处。郭奇峰双脚微微分开,紧抓地面,右手持扇挡开剑锋,同时左手化掌,直劈姚飞月的面门。姚飞月见掌风已近在眼前,收回长剑,挡住掌风,后撤一步。离得太近,她的长剑不能物尽其用,明明扇子在她的长剑面前是个废物,偏偏这个废物逼的她后退。郭奇峰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,步步紧跟,让姚飞月不得脱身。

数十招之后,突然郭奇峰虚晃一招,姚飞月求胜心切,猝不及防之下,被后面跟上来的侧踢击中肩膀,对本已受过伤的肩膀无疑是雪上加霜,带来钻心的疼使她一个趔趄,没有站稳,腰间狠狠撞在栏杆上,接连两次的疼,让她是呲牙咧嘴。还没有转过身来,郭奇峰乘胜追击,矮下身来,一个扫堂腿,姚飞月便从栏杆上,跌了下来。

那个一直在角落里喝酒的人,旋风一样冲过来,伸出左臂揽着姚飞月,才没有摔在地上。一个臂膀,只能是一个臂膀,他不能把姚飞月搂在怀里,他是聪耀华,没有易容的聪耀华,总是在危险时刻解救姚飞月的人。他也没有想到以后的日子里,他是一直回忆着滍水河畔、滍阳县、玉鹰客栈里的这个瞬间,是如此眷恋这个温度。

郭奇峰得意洋洋的从楼上跳下来,双手背在身后,嘴角带笑,挑衅的看着姚飞月。

姚飞月只有在晴珂面前是好脾气,其他时候,是看心情的。瞧那人的模样,她立刻柳眉倒竖,不悦的神色浮现开来,心里的斗志如小火苗遇见热油一样窜的老高。一把推开聪耀华,举起剑,她不过一时大意而已。

聪耀华靠在柱子上,心平气和的看着姚飞月映照在地板上的影子,他是了解姚飞月的,此时上前帮忙,她会生气的。

本来就狼藉的客栈,这个时候是没法儿看了,桌子、板凳没有一个是齐整的,盘子、碗都快碎成了沫沫。两人已斗了百余招,未能分出胜负来。姚飞月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,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,嘴巴紧紧闭着,却很明显的看出牙关是紧咬着的,心里已经把郭奇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边。她急切的想快点结束,却只能打个平手,不禁暗暗赞叹,辽阔的疆土,无数的山川大河,处处是锦绣,藏了多少能人啊,是她过于狭隘了,忘记了人不可貌相的金玉良言。看到郭奇峰肤色白净,便断定没有下苦力习武,若是走南闯北积累经验怎会是如此肤色,这是给了她一个教训。

郭奇峰也好不到哪里去,儒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什么地方,头发有些凌乱,汗珠流到下巴颏了也顾不上擦一擦,眼睛里出现了焦急之色,呼吸已经开始用嘴巴了。心里后悔的是无法形容,早知道这么能打,就多带些兄弟,何苦自己累的跟狗一样。这能怨谁呀,是自己思虑不周,又不是不知道姚飞月与龙吟有结拜之谊,龙吟的事迹也不是没有听过,和他站在一起的人能差到哪里去。是自己操之过急了,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人中龙凤。

两人没有了越战越勇的自信,然而也不能缴械投降吧,脸面还是要顾及的。姚飞月不想累的趴在桌子上直哈哈,赶紧递过来一个眼神。

聪耀华立刻心领神会,激动的想蹦起来。他除了心里的秘密,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,不屑背后偷袭。直接走到郭奇峰面前,用右手挡下拳头,左手背于身后。

聪耀华的功夫是个迷,收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只见他右手如鹰爪一般紧紧扣住郭奇峰的手腕,不管郭奇峰怎么扭动也挣脱不了控制。背于身后的左手握成拳头,狠狠砸在郭奇峰的眼睛上。郭奇峰立刻疼得是天旋地转,无数的星星不停的闪啊闪,紧接着腹部一阵剧痛,他感觉自己飞了出去。

“嗵”的一声,郭奇峰只觉整个后背的骨头都碎了一样,顺着墙摔落在地上,这下好了,他已经感觉不出来哪里最疼了,反正都是疼,眼睛更是让他睁不开。没办法,他必须要看清楚状况才能谋取逃生的机会。努力眨了几次眼睛,慢慢能睁开,然而酸楚的泪水已经流个不停。眼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,姚飞月面无表情,好嘛,另一个男的也是面无表情。呜呼哀哉,他顿时觉得逃生无望。钻心的疼,让他打了个激灵。这一下不要紧,激起了心里的事情,突然想起来了什么,他又笑了。

“给你个机会,自己说。”聪耀华背着手,问完这句话就无聊的来回踱着步子。

郭奇峰此时淡然了许多,不是他视死如归,而是他有护身符。盘腿坐好,背靠在墙上,又理了理袍子。

姚飞月与聪耀华耐心的看着他做完,等着他开口说话。郭奇峰擦干嘴角的血迹,想了想,说到“说什么好呢,嗯,没什么好说的,成者为王败者寇,要杀要剐,你请便吧。”

姚飞月的眼睛里立刻露出了寒芒,下颌微微上扬,神色是极为愤怒,咬着后槽牙说到“看在你不愿多杀无辜的份上,给你一次机会,快说,沐恩在哪里?”

郭奇峰抬眼看着聪耀华说到“想必是这位仁兄已经把玉鹰客栈翻了个底儿掉,没有找到小姑娘是不是,郭某虽然不才,小聪明还是有的,保命,永远是天下第一要务。”

姚飞月无助的望了一眼聪耀华,聪耀华的心顿时紧张起来,脸上尽是愧疚之色,他感觉辜负了姚飞月的信任。低下头来,万分不愿意的点点头。

姚飞月心底是失望的,然而没有半分要责怪聪耀华的意思。“送去官府吧,衙役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。”

得意的神色仿佛是长在了郭奇峰的脸上,扒都扒不下来。当听到送官府的时候,他的脸上呈现出兴奋之色。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,他虽不是滍阳县土生土长的人,然而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,人脉还是有的,岂是两个外乡人能比的。

“你最好想清楚,沐恩不过是我们姑娘的丫环,丢了就丢了,能找回来最好,找不回来,买一个就是了。命是自己,你要是想搭上性命,我们乐意帮忙。”聪耀华搬过来一个凳子,放到姚飞月的身后,让她坐下来休息片刻。然后慢慢蹲下身子,看着郭奇峰的脸,拿着小刀子在他身上比划。

郭奇峰的脸色有些难看,那个叫沐恩的小姑娘说过“我就是姑姑从大街上捡回去的野丫头,连一文钱都没花,这些年跟着姑姑吃山珍海味,穿绫罗绸缎,赚大发了。我要是不开心,死的办法倒是有几个。”为此,他慎重交代兄弟们不要亏待小姑娘,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。他原本以为是小姑娘的自保之道,如今看来,似乎是真的。可是,他脸上浮现笑意,说到“若不在乎,此时何必拼命。”

聪耀华轻轻摇摇头,计谋策略的,他终是不擅长,对姚飞月说“先交给我,我若是问不出个一二来,再交给官府不迟。”

姚飞月不耐烦的点点头,她一眼都不想看见郭奇峰。

聪耀华提起郭奇峰的脖领子,拖着他,走向客房。姚飞月眨巴了一下眼睛,赶紧跟上去。留她一人等待,岂不是要让她发疯,更何况她想见识见识聪耀华的手段,那么斯文的一个人,话都不多说,究竟有什么手段。聪耀华随意选了一个顺眼的客房,对走过来的姚飞月说到“估计会很血腥,你还是不要看了。”

姚飞月看着他不说话。

聪耀华犹豫了片刻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推开门,把郭奇峰扔了进去。

姚飞月扫了一圈,见没有什么稀奇的,和普通的客栈没有区别,干净整洁,床上有一件叠好的长袍,床尾的地上摆着一双步云履,说明这是一个男士的房间。唯有桌子上的白瓷瓶子,让她睁大了眼睛,里面居然有一朵粉红色的月季花。她撇着嘴,摇摇头,一个大老爷们的房间,摆弄的这么文雅。

看着架势,郭奇峰的心“扑腾扑腾”跳的让他觉得不舒服,恐惧立刻覆盖全身,他忘了一件事,自己是手下败将,怎能谈条件。跌坐下来,胳膊肘按在地上,一点一点的往后挪,直到墙根,退不能退。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打哆嗦,“我说,我说”

“晚了。必须给你些教训,”聪耀华关上房门,关上窗户,免得一会儿哀嚎之声惊扰了别人。

“你想怎么样,我把那姑娘还给你们,你们就饶了我吧。”郭奇峰努力伸了伸手,想要抓住些什么,眼前却什么也没有。

聪耀华想了片刻,决定从轻处理,不想让姚飞月看见血丝糊拉的人形,心里该不舒服。不肯理会求饶的声音,捉住郭奇峰的右足,轮起拳头,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上去。怎么说呢,脚踝肯定是碎了,至于是碎成了块块,还是沫沫,只有郭奇峰知道了。

郭奇峰也算是百折不挠了,受了那么重的伤,直到此刻才疼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倒了过去。

这可不成啊,晕死过去了,还怎么问话。聪耀华抽出小刀,在手上转了几转,然后避开要害,毫不留情的插进了郭奇峰的肚子上。猛然间,聪耀华似是想起了什么,如午夜梦回一般惊慌的睁大了眼睛,连忙侧过身子,才把刀抽了回来。血如同摆脱了控制,喷洒而出,溅在地上,溅在聪耀华的脸上、衣服上,独独左臂,没有沾染一丝血污。

郭奇峰哀嚎一声,在疼痛中惊醒过来。

“沐恩在哪里?”聪耀华的声音很平静,似乎刚刚心狠手辣的人不是他。

如今只要听见这个声音,郭奇峰的心都要颤一颤,他敢确定,若是不听话,就会得到更惨的惩罚,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折磨别人的时候会那么心平气和,似是在游花园诗会,没有一丝狠厉之色。“长青街碧圃巷的永安居。”连忙张嘴,生怕晚了另一只脚也保不住。惊疑不定的睁着眼睛,渴望答案令他们满意,让他少受一些苦难。

听到此处,姚飞月差点没昏过去,刚刚就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,唉!就这么完美的错过了,若是在院子里多转转,她就能遇见沐恩,何须在这里打的你死我活。唉!心里甭提有多沮丧。

“掳走沐恩的是什么人”姚飞月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些,她的耐心即将消失殆尽。

“那是兄弟俩,分别叫做曹大、曹二,掳走小姑娘不是我的主意,完全是他俩自作主张。小的原本是一个老实人,在城里做些小生意,勉强糊口,倒也逍遥自在,唯一的毛病就是好结交朋友。曹大、曹二在小的认识初时为人好爽、不拘小节,与小的一见如故,小的这才视为至交好友。没想到他二人竟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,小的后悔不跌,却也甩不掉。此次是他们以小的家人相要挟,助他们一臂之力,事成之后才会放了小的家人。望两位大侠明查,还小人公道。”郭奇峰一边说着,一边擦着眼泪,甚是凄苦。他算了算时间,知道姚飞月最快也是今日午后才能进城,对他是知之甚少,他希望自己能蒙混过去。

“长青街碧圃巷永安居”姚飞月带着疑问,似是在自言自语。

“那是小人的家,他们将小姑娘掳来后就藏在小人的家里,还把小人赶了出来,让小的把两位抓回去。”郭奇峰的泪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,不停的往下掉。

“打碎他的另一只脚。真是一门好生意啊,拐卖孩子,该是天打雷劈。”从郭奇峰说做些小生意,姚飞月就知道是什么生意了,然而她又怕冤枉了人,才有那疑问,区区一日的时间怎能掳来那么多孩子,定是做着拐卖孩子的勾当。

聪耀华露出担忧之色,姚飞月此生最恨的就是这些人,怕她气坏了自己。稍等了一会儿,见她并未有过激的行为,转回头凶狠的说“你这厮如此丧尽天良。你把拐来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,快说。”能救一个是一个吧,哪怕是一个,就有一个孩子可以回到父母身边,少些苦难。

“卖给元和县的长生教。”郭奇峰吓的连想都没敢想,此人平静的时候都如此骇人,现如今暴跳如雷还指不定怎么对他。

聪耀华的脸有一瞬间是煞白的,一个小教会买孩子做什么,他不敢想也不能想。整理好自己的心情,转过身来,垂下头望着她的影子说“发生了什么事”

“你走后遇见个叫虎头的小孩子,就是从他家里逃出来的,虎头说还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小孩子。我去瞧了,确实不假。”姚飞月又一次怒火中烧,长长舒了口气才压下心中的火,说到“这人就该千刀万剐。”

郭奇峰顿时头摇的像个拨浪鼓,脸色煞白,死亡的气息沿着他的血脉侵占他的每一寸肌肤,肌肤上的头发与汗毛都快竖起来了,嘴巴抖个不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细长的眼睛居然瞪圆了,姚飞月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居然可以把眼睛睁的那么大。尽管是退无可退,他依旧拖着腿往后挪,把自己缩成一团。

聪耀华走上前去,想了片刻,从郭奇峰的衣服上扯下来一块布,说到“张嘴”。郭奇峰连一点儿反驳的思想都没有,乖乖张开嘴,任由摆布。聪耀华把布严丝合缝的塞进郭奇峰的嘴里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左足,对着脚踝又准又狠。郭奇峰控制不住的惨叫声,终究变成了苍蝇的“嗡嗡”声,那止不住的眼泪是唯一宣泄剧痛的方式。

“我一会儿去禀报官府,让官府来收拾他,我陪你先去寻沐恩。”聪耀华看着自己的作品,始终不满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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